出發去訪問場地時一直在苦惱:應該怎樣稱呼周殷廷?
周殷廷?YanTing?YT?抑或YT大哥?
不想因為嗌錯一個稱呼,令之後那段訪問時間不愉快,或氣氛尷尬。
開始訪問前,先用一種試探口吻說:「好多人都叫你YT大哥。」
他說:「主力會嗌這個名的都是小朋友,小學生、中學生,年紀上都make sense,我大他們一截。其實『大哥』這個稱號有它的責任,希望有一日,我可以成為這個人。」
在餘下的時間,我刪減了「大哥」。
在餘下的時間,我聽到的是真誠的答案。
不必看成是甚麼人生最終答案,而是周殷廷用上不少時間得來的人生體驗。
Watches /HUBLOT
Wardrobe /
ISSEY MIYAKE、DOLCE & GABBANA、
FERRAGAMO、LORO PIANA、SANDRO
Interview & Text / 月巴氏
Styling / KATY TSANG
Photo / PAZU CHAN
Makeup / MATT LI @MATTLIMAKEUP
Hair / MILK CHAN @MILKCHANHAIR
2024年,周殷廷重要的一年。
「是我一生人都會記住的一年。」因為經歷很多第一次:出碟、開演唱會、上 紅館做嘉賓,以及打入叱咤我最喜愛的 男歌手五強。「好多細細個渴望成為歌 手後可以到達的地方,全部都在2024 年實現了,有一種好奇妙的感覺。」
得來不易,兼且經過十年等待,等到一 個地步是曾經同自己講,算啦,接受 啦。「突然間,命運又會畀返你。所以 我覺得,命運對我很好,我會好好記 住,如果安排我早一點得到,未必會得 到我今日這一雙眼睛。先得到眼睛,我 才可以看到,我好幸運。」
在出碟開演唱會上紅館做嘉賓以及打入 我最喜愛男歌手五強以外,周殷廷更展 開了他的school tour——不是去三、四 間,而是(截至目前為止)去了過百 間。「平均一個月去二十間。我在DSE 完了後,向外公布school tour計劃,用 一兩個月時間梳理程序,之後在四至五 個月內,跑了過百間學校。做這件事是 因為明白到,一句說話,足以改變好 多。我跟同學分享時說,命係苦,夢想 亦都痛苦,但有痛苦才顯得值得。我不 會好p o s i t i v e叫大家加油,不會好熱 血,那個不是現實,我是會先賦予現實 的眼睛給你,讓你明白到,不是不可以 擁有天真的希望,但同時要明白社會現 實。選擇有希望,才是真正的勇氣。」
中學時的他曾經好想有人可以幫他一 把。「但難以開口,原來開口要別人幫忙,好難。一直希望不用自己開口,人家就畀到答案我,但這件事從來沒有發 生。」到了現在,人大了,希望能夠就 徬徨、未來及夢想等課題,給同學少少 答案。「拍廣告做表演,讓我養活屋企 人;去學校跟同學交流,則養活我的靈 魂。」每一次school tour後同學的 message都令周殷廷好感觸,令他好想送一首歌給他們。「上一首《晨星》,講 夢想、希望、青春與成長,那一刻的綻 放好緊要,值得好好記住;新歌《離別 時刻》,則好想送給即將步入下個階段 的同學,令他們明白,告別才是成長,要好好感受。希望同學有一日諗返轉 頭,原來中學時有過school tour這段回憶,是我寫《離別時刻》的原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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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下次再經歷痛苦,就可以透過這些經歷同自己講:我捱得過。如果從來沒有捱過痛苦,便沒法證明自己堅毅。
明明已經事隔多年,應該事過境遷,但再舊的記憶(不管快樂不快樂),總會以一種內在時間的方式突然襲來。
就例如中學生活。「我在一間不太好的 中學入面讀書,每日就是被欺凌。好多人打交,好多黑社會,老師懶得理。那所學校是一間新的中學,不用考入去, 只要你入不到其他中學,就可以直接入 讀。每日返學的壓力來自:今日會不會 被人打?每日都不想返學。到離開中學時,我甚至覺得是個解脫。」
感受如此深, 或許因為開始自覺到 「我」的存在。「真正的意識,大約在十五、六歲時出現,由一個平凡地活著 的人,到自覺是一個獨立個體,那些 =moment是成長過程中的關鍵時刻,當中很多情緒不知道點解發生。中學階段的不開心,令我有好多遺憾,來到今日,仍然在嘗試彌補很多埋在內心的創傷,始終中學階段長,而你要困在那裡 好幾年,每日的折磨令人相當辛苦。」
算不算人生中最痛苦階段?「又不可以 說最痛苦,只是其中一個痛苦,但幾 痛,都會過去。我好想讓同學和我的聽 眾知道,人生每個階段都有重要的事, 怎樣透過痛苦的經驗去得到頓悟?這一 點好緊要。」
既然每個階段都有著重要的事,所以, 如果可以的話,周殷廷亦不會揀一個最 快樂最珍貴的時刻,讓自己永遠停留。 「『永遠停留』只會令到某一刻本身的珍貴失去,而正因為會流逝,這才是值 得珍惜的原因;如果一直停留在最珍貴 的時刻,可能就會開始厭,我唔想咁 呀!變少少得唔得?」
「成長,會有痛苦的經歷,也有值得回 憶的快樂。今日回看那些痛苦,當然不 可以說是甚麼快樂經歷,但我會慶幸自己有經歷過,今日能得到某程度上的快 樂,就因為有經歷過;這是一個證明,讓你知道你可以經歷痛苦,從而繼續成長,當下次再經歷痛苦,就可以透過這 些經歷同自己講:我捱得過。如果從 來沒有捱過痛苦, 便沒法證明自己 堅毅。」
往日崎嶇還記否?要記,有需要記,不是為了時時刻刻記住過去的痛楚,反而是為了證明現在的自己,已是一個變得堅毅的自己。
真人真事。
身邊每個接觸過或訪問過周殷廷的人都說:周殷廷份人好真誠—— 不是扮真誠,而是真的真誠。
點做到?
「有句說話我謹記:The truth will set you free。細個好想有成就,有目標想達成,要達成這些目標,我當時覺得要 設計一些東西,可能是說話,又或做些 事情,但去到最後都得不到,然後開始 明白,我當日為自己設計的,原來未必 可以帶我去到某一個點,這代表我的眼界未必啱。」這是他經歷分手後的最大 領悟:一直以為做得啱,但原來做得唔啱。
「我反問自己:我心目中一直想要的, 點知道一定是最好?當我不斷去懷疑自己,最後得到一個結論,你講真話,用你最真誠或最真實的方式跟人溝通,最後目的地即使未必是你所選擇,但會是你應得的,又或者是命中要去的地方。於是我不再由終點去反推我今日要做的 事,而是以最真誠態度去做,最後帶我去到邊都好,都是我的命運。真誠會令你得到解脫,當你有東西要隱瞞要避, 以致有事情不可以講,永遠都好辛苦。不過,首要條件是你願意接受,最後未必能達到你心目中想達到的目標。」
信命?「我信命。細個時不信,覺得可 以主宰自己人生,之後發覺唔得,我成 為了歌手,卻成為失敗歌手;以為一段 好長的關係可以開花結果,最後都沒有發生。」
他開始坦然接受生命中每一件事。「有一句我經常說:要成為風,亦都要隨風 而去。你將紙飛機摺得再直再靚,放出 去之後,就唔到你決定,這就是成長, 當中總有控制不到的事情發生。」
周殷廷相信命運的意思是,所有事情,都會好自然地發生。
「當人生去到某階段,你照顧到屋企 人,又照顧到自己,事業開始穩定,下 一個階段係咩?人生下一課係咩?我相 信,如果有calling是時候要成家立室, 就會開始去諗。這一刻的我,未有一個 感覺一定要成家立室。你這一刻問我, 我覺得順其自然,相信命運安排。」
你講真話,用你最真誠或最真實的方式跟人溝通,最後目的地即使未必是你所選擇,但會是你應得的,又或者是命中要去的地方。
過去已過去,未來仍未來。
而因為未來永遠不確定, 每每使人不安。
但周殷廷對未來沒有不安,只有期盼。
「不安和期盼,都不由你去控制。如果 未來一定有不好的事發生,你現在不安 不舒服,去到發生時你又不舒服,你就 不舒服了兩次;但用期盼去感受,到了 事情發生時,你只是不舒服了一次。如 果只管用不安的心態面對,但最後沒有 任何事發生呢?所有不安原來都毫無意 義。點解會不安? 就是因為你希望 e n d i n g會好,你希望終點會如你所想。」沒有預設目標,而只用一顆期盼 的心朝著未來每一日,向前行。要成為 風,亦都要隨風而去。
人不會無時無刻都糾纏在過去與未來, 過好每一天,才是眼前最真實的事。
好想知道周殷廷不用開工時的日常怎樣度過,他說:「我每一日都不是在工作。」現在呢?接受訪問這一刻也不是工作?「是兩個人對話,只不過棟了兩部機,記低我們這個conversation,對 我來說,The camera makes no sense!Doesn’t matter!我死的時候, 記得的是這段對話, 而不是部 camera,亦不是我們在拍的這條片, 我只會記得拍攝時的感受、我的感覺,我們一齊去玩的這件事。對我來講,這從來不是一件工作,而是一個經歷和感受。我沒有工作壓力,每日都好開心去經歷自己人生。」
再有痛苦,也不痛楚。